上海滩初次风云
第十章:默契
第一回:重影
影佐已经收到李士群的回报,说是在现场看到了小野的车队,所以他只好带人提前撤了回来,离开前并未发现夜莺的踪影。
而据他留下来观察的特务反应,荣初好像受伤了,那几个闹事的也被小野将军给抓了,还杀了其中一个,具体问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影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小野会出现在那里,他原本的如意算盘就是让钱三出面,李士群打埋伏,如果夜莺不出现,那李士群也不会被荣初看见,这只能是一场青帮内讧的事。可现在小野这么一掺和,影佐计划的效果比李士群更糟糕。
影佐找来了池田,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医院。
“藤田,把这几个人给我关押起来。”小野收起了刀,走到阿次面前,“荣先生,小野定给您一个交代,不知您伤势如何?”
小野看到“荣初”一直捂着自己的手臂,藤田刚才也向他大概描述了院子里打斗的过程,看不出这个“荣初”居然会为自己的属下受伤。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能保住命已是万幸,”阿次不领情,“当然在将军这里,我荣某人的命应该也不值什么钱吧?至于什么交代的,我还是那句话,不敢当!”
“荣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这样吧,还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看您的司机似乎也受伤了。”
“不用劳烦将军了,”说着阿次故意往后退了一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荣某今医院,更不想进什么研究所。荣某如果没有记错,当年宏济善堂与青帮的恩怨应该也是将军托我荣某解决的吧?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宏济善堂反过来找这些流氓来对付荣某,让人匪夷所思。”阿次的话外音就是你们日本人恩将仇报,我“荣初”不信任你们,至于研究所的事只能再说了。
“如果将军没其他吩咐了,荣某就先告辞了。”说完,阿次就看着小野,脸上表情很平静,不愤怒也不害怕,这让小野反而不安,这个荣初看来是彻底不相信他了,这可麻烦了?难道把荣初也抓起来?那帮军部的家伙没见过这个荣初,这个人软硬不吃,想靠强硬手段逼他就范,更难。逼急了,这个荣初真的会不要命的。
小野决定先缓和几天再说,“荣先生,那您赶紧先回去休息吧,至于研究所那里我会请近卫先生先负责几天的,等您养好伤了,再讨论不迟。至于今天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说完小野对着藤田摇了一下头,藤田赶紧又帮阿次打开了车门,“那将军,荣某告辞了。”说完,阿次重坐回车里,阿四发动车子,走了。
看着荣初的车开远了,小野才转过身,他很清楚这是影佐的安排,难道他要去找影佐算账?为一个中国人?这会成笑话的。李士群这只狐狸也溜得快,否则被他抓住了,替罪羊就是他了。那要找谁来扛下这件事呢?刚才那个钱三已经交代出了宏济善堂,光用这几个青帮混混是没办法过了荣初这关的,小野有些头大了。不管了,先找到影佐问清楚再说。
小野上了车,命令前往梅机关。
“张小姐,今天在林老板家的事要保密,免得吓到别人,传出去对银行影响也不好。等会你先下车吧,我今天就不回银行了,你今天也吓得够呛,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阿次对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张含芝说道。
“是,荣先生,我知道了。”张含芝的声音还有些抖,她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哪里见过这么近距离的杀人,今天应该要做噩梦了。阿次看了看她,没再多说什么话,他在想刚才钱三提到的“杀手”,是谁?要让影佐费这么大的心思。“宏济善堂”这四个字已经让阿次知道这次的主谋不是李士群,而是影佐。
等张含芝下车后,阿四还是不放心,“杨先生,您的手臂真的没问题吗?”一路上就看见杨先生紧紧捂着手臂,应该挺严重的。阿次笑了笑,放下了一直捂着手臂的左手,“阿四,你还真以为我是荣先生啊,这么不经打?我是演戏给他们看,这样好给大哥争取几天“养伤”的时间。倒是你,怎么样?挨了不少棍。”
“杨先生,我可是从小打架打大的。”阿四自信满满,虽然被打的地方有些痛,可是有惊无险的结果还是让人高兴的。
“对了,杨先生,你觉得这个张小姐会保密吗?阿四是不太相信。”
“我也不相信,”说完阿次忍不住笑了,“阿四,她最好是不保密,说得人尽皆知才好,这样不是让我们更有话可讲吗?”
阿四明白了,这个杨先生的心思真能把人算计死。
这两个人回到杜宅后,还是把阿初吓了一大跳,怎么好好的出去谈收购的,结果怎么阿四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回来了?阿初一边给阿四上药,一边实在忍不住的发起了牢骚,“阿次,你一个人让我头大就够了吧?现在带的连阿四也跟着你一起,出去一次不带点伤回来,不过瘾是吧?还是真觉得我这个大哥是万能的还是太闲?!”阿次没敢接话,他最近的确出状况的频率太高了,这个大哥的抱怨理所当然。
“荣先生,您先别顾着我,您赶紧看看杨先生吧,他也挨了一棍。”
“阿四!”糟糕,刚才忘记叮嘱阿四了,阿次心中一慌。阿初听了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先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次,这个家伙看上去很正常,阿初先放了心,转过头继续给阿四上药,“伤到哪了?”看到荣先生这么平静的反应,阿四奇怪了,平时只要一听到杨先生出状况了,这个荣先生着急得跟什么似的,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大哥要发火,阿次明白。
“大哥,我真没事,只是挡了一下而已。”
“说,伤在哪儿了?”上完药的阿初站起身,看着阿次,兄长的威严出来了。
“大哥,你别生气,今天真的是事发突然,只是手臂上挨了一下,真没事。”阿次的心中有些发毛,倒希望今天如果伤的重点,说不定大哥能顾不上生气。
听到阿次这么说,阿初走了过来,撩起他的袖子,手臂上一道淤青,他轻轻地把阿次的手臂上下抬了抬,然后转动了一下,“疼吗?”
“不疼。”
阿初确定阿次的骨头没出问题后,放下了阿次的手臂,帮他把袖子撸了下来,打算扣上扣子,阿次赶紧拦着,“大哥,我自己来。”
“你有本事自己来,就应该有本事别一天到晚总是受伤!”阿初真的火了,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以往阿次的每次受伤都让他心痛不已,可是今天阿次只是受了点轻伤,却让他的怒火突然爆发了。
“大哥,对不起,今天真的是意外,以后我真的会小心的。”
“意外?小心?你有多少次意外,你什么时候小心过了?阿次在你心里我这个大哥到底算什么?为了任务你每次都可以选择去拼命,可麻烦你在拼命之前先想想你的命是怎么来的?你的命是父母的命换来的,你的命是我一次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没得选,这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可是阿次,你到底要我还多少?我能每次都那么幸运的把你再找回来吗?”说完阿初紧紧地盯着阿次的眼睛,他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弟弟会随时消失在他的眼前,阿初从心底里害怕这种感觉。
阿四听呆了,从来没见过荣先生这样无助的样子,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气氛他不能说话,阿四悄悄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阿次也被阿初的问话给愣住了,大哥心中压抑的东西太多了,阿次突然明白了,现在的阿初远比自己要孤独,阿初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要帮他完成任务才做的选择,似乎阿次现在只能以阿初的名义活着,可是阿初何尝不是也没了自我?他们俩就像对方的影子,如果连影子都消失了,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黑暗了。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再出事的,虽然任务对我而言是使命,我是可以用生命去完成使命,可是大哥,你对我而言比任务更重要,所以我会好好保住我这条命的,不会让你再担心找不到我了。”
兄弟俩就这么对视着,没有再开口说话,守在门口的阿四悄悄地离开了。
影佐也没对小野开口,医院去了。他猜到小野一定会来找他,可是这事不能承认,一旦认了小野必定咬住不放,闹到上面是他影佐吃亏,所以影佐索性来个闭门谢客,医院来闹吧?
“将军阁下,真的不巧,机关长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直都呆在陆军总院,您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见到机关长了。”池田毕恭毕敬的汇报着。
扑了个空的小野,当然明白这是影佐故意躲他,可是没证据也拿他没办法,看来狡猾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自己人。
憋了一肚子气的小野,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池田,“转告你们机关长,希望他的病赶快好起来,若是耽误了要事,恐怕机关长也担待不起。”
“是,是,小的一定转告机关长。”池田哈腰回道。
“我们走,”小野对藤田命令道,藤田赶紧跑出去安排车辆开上来,“将军阁下,我们机关长常常会念叨中国的一句老话,”池田一边送小野,一边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野听了心里一动,他知道这是影佐故意留给他的,对啊,既然无法交人出去,那只好用钱来买荣初一个心平气和了,这钱当然是那个什么钱三付给大日本皇军保命的钱。
影佐的确高明。
第二回:心累有痕
雅淑并没有出现在四行仓库,自从刺杀过小野后,她感觉到身后始终有人跟踪监视她,应该是杜旅宁派来的,日本人没有这么快识破她的身份。雅淑几次想找出这个跟踪者,可是总是让对方及时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雅淑知道她遇到高手了。她选择了静默。
跟踪雅淑的就是老妖,他奉命从荣公馆撤出,因为杜旅宁认为既然荣升和荣初闹翻了,那留在荣公馆的老妖用处不大,不如撤出,全天候的监视和雅淑。虽然这个和雅淑并没有去接近荣初和阿次,但是杜旅宁不会留下任何机会的。只是他这个安排倒真是救了雅淑和解了阿次的危机,如果雅淑出现在四行仓库,那影佐的计划就得逞了。
由不得你不相信所谓的蝴蝶效应,此刻谍战的任何一方的安排都会影响整个情报工作的结果。
杜旅宁已经知道密码本被破获的消息,他正心焦的等着上海的消息,不知道俞晓江和阿次能否渡过这个由自己人的疏忽造成的危机。令他心安的是,终于从上海传回来了消息,有惊无险,同时俞晓江也汇报了阿次在青帮的安排,但经费有些问题,因为杨氏已经被荣初出售,而上海荣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支持戴老板暗中瓦解青帮的计划是远远不够的,而现在阿次也不能轻易动用青帮的资金,会引起杜月笙的怀疑。
俞晓江提出的问题非常合理,杜旅宁立即向戴笠汇报,戴老板回复:经费从复兴社秘密支取,全力支持。
复兴社可算是军统局的出生地,看来戴老板是下了狠心要架空杜月笙了。
阿次打算用这招移花接木来解决经费问题,要想建立商业网络,单靠他那点家底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地下党现有的情况也不可能在经费上给予支持,于是他就想出了利用军统的钱做自己的事。
阿次有个更长远的打算,但是这个还需要好好地计划一下,同时要征得上级的认可,他在向跃春汇报前还需要好好地完善一下他的想法。这个计划需要阿初的说明。
前两天大哥对他发过火后,这两天倒是风平浪静,因为在小野面前是装了受伤不轻的样子,所以这兄弟俩这两天都呆在杜宅,只是基本上呆在各自的书房里,即使是吃饭时坐在一起,阿初也不过问阿次在做什么,似乎他突然对什么计划、什么潜伏都不关心了。这让阿次始终心里有些虚,不知道怎么开口向阿初说他的想法。
阿四看不下去了,他悄悄的去找了夏院长还有俞小姐,希望他们两个能做个和事佬,否则他也压抑得受不了了。这回好像荣先生是真的打算不管了,以前荣先生也只是假装一下,吓唬吓唬杨先生,可这次似乎问题真的严重了。
听了阿四的描述,跃春和俞晓江都赶紧赶了过来。兄弟俩之间的气氛的确像阿四说的那样,一个淡定自若,一个不知所措。
跃春比俞晓江要更明白些阿初的心思,阿初最近也是压力重重,他们兄弟俩都太想保护对方了,结果是反而无意中伤了对方的感情,这其实和他们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有关,毕竟二十年的分离,这中间的距离不是想弥补就弥补过来的。况且这兄弟俩自从相认后就没有一天是安宁的,始终行走在刀尖上,心理再强大的人也会受不了的,更何况阿初还要承受原本不是他该接受的命运安排。
阿初不是在生阿次的气,而是对这一切有些厌倦了,一个人要把所有的精力和智慧都用在如何去欺骗所有人、去面对不知何时降临的危险时,不疯狂已经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了。而现在这对孪生兄弟同时陷入其中,阿次有信仰,他还能找到目标,而阿初的目标就是阿次,所以阿初才会如此的害怕阿次出事。
跃春了解一切,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帮阿初去面对,因为如果换做是跃春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
看到跃春和俞晓江的到来,阿次心中稍微安了些,大哥应该不会对他们也冷冷的吧?可阿初的确是淡淡的,“跃春,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说完阿初就往自己书房走。
“大哥,”阿次终于忍不住了,听到阿次叫他,阿初站住了,但是没有转身,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疲倦和孤单。
“大哥,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阿次小声的求着。
阿初慢慢地转过身,“阿次,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阿初的声音也透着疲倦,“我只是累了,或许以前我说累了只是开开玩笑,抱怨一两句,但是这次我是真的从心里觉得累了,你们的事情是不是永无止境?或许你们真的都可以不怕死,可是我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死是最可怕的事情,生命是那么宝贵,就这么一次!所以我学医,我的理想是治病救人,但是我的亲人们却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沉重和罪孽,姐姐是替我而死,荣华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现在你又一次一次的让我觉得我的命是你换回来的,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活得这么内疚?!”阿初这番话说出后,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这么久以来,这还是阿初第一次吐露出压抑在他心中的苦。
“大哥,对不起,”阿次除了说对不起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次,我再说最后一次,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或许就是我的命。”一直相信自己的阿初开始相信命运的作弄了。
跃春也不知道怎么开解阿初了,上次灵灵的事情虽然让阿初很伤心,但是并没有让阿初否定自己,现在的阿初不是怀疑别人,而是在怀疑自己了。可是他必须说点什么,“阿初……”
“跃春,你不用劝我,没用,等我自己想通了就好。”阿初心中跟明镜似的,他的心事别人解不了,只有靠自己,虽然他也不忍看见阿次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他需要点时间,他必须要靠自己闯过去。
话到口边的阿次又把话给咽了回去。阿初还是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阿次,你别太担心,我相信阿初能闯过这关的,我们给他点时间。”跃春安慰着阿次,晓江在边上默默地看着阿次,她心疼这个不知所措的弟弟。
赤阪并没有给荣初多少时间,他的第一例“圆木”试验马上就要有结果了。几天前他将斑疹伤寒的病毒注入了那个阑尾炎手术病人的体内,算算时间应该快到发作的时间了。赤阪每天都到病房注意观察着,为了稳妥起见,他给这个病人单独安排了间病房,医院病人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
复兴社的钱也秘密地转入了荣氏的账号,而小野也派藤田送来一张六百万的支票,说是宏济善堂赔偿给荣先生的医药费,因为一些误会给荣先生造成的麻烦还请多多见谅。阿次收到这张支票,直接交给了张含芝,让她送去给林老板,多余的话不用说,只说是荣先生赔偿给林老板的损失。
张含芝瞪大了眼睛,就那么几张破椅子和一张石桌,需要六百万赔偿?
看着张含芝惊讶的表情,阿次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让她照做,这个张含芝早已经把他在林老板家遇袭的事情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连龙涛都打来电话问候过了,这个林老板不可能没有听到风声,阿次等着林老板自己来找他卖工厂了。
晓江在边上看着阿次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情,心里不是滋味,她能体会阿次现在担心阿初的心情,还有对阿初的内疚。可是任务不允许阿次也像阿初那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静静的去思考,他必须每天都将自己的心剖成两块,一块放在工作上,一块替阿初忧心。
晓江默默的去给阿次热了杯牛奶,端给了他,“歇一会吧。”
“谢谢,”阿次接过杯子,看了看眼前的俞晓江,她的眼神中写着担心,“晓江,不用担心,我相信大哥会很快没事的,我也会没事的。”
他们俩的心思已经能够完全走到一起了。
不出阿次所料,林老板收到支票后,下午就主动赶到银行来了,还带来了他厂房的所有证件。那天他见识过这个荣先生的涵养和临危不乱的气度,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愿意成人之美的想法,再说自己这个破工厂可能除了这个荣先生也不会有其他人想要买了。加上现在满世界都在传青帮的人到他家里找了这荣先生的麻烦,这让林老板坐立不安,这个荣初和青帮的渊源极深,万一被青帮其他人误会了,那一家老小的命可就不保了。今天荣先生又派人送来了这张六百万的支票,这大大超出了工厂的价值,林老板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带着支票和证件走进了荣先生的办公室。
林老板不敢收这支票,可是阿次坚持,“林老板,比起让您及家人受惊而言,这区区支票怎么能抵得过晚辈对您的歉疚,这张支票务必请您收下。”阿次说的很诚恳,林老板有些激动了,他从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做生意的人,他决定了。
“荣先生,这是我那家工厂的地契房契,交到您手里我放心,以前有不妥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就这脾气,”说着林老板从包里取出证书,就往阿次的手里送,阿次忙推开。
“林老板,这使不得,如果您真的想卖了工厂,那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下,看您这个厂房需要多少资金?”
“不用了,荣先生,这六百万已经是只多不少了,你不怨我赚你的便宜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还能从你这里收钱?这绝对不行,我林某人虽然也是商人,但是昧良心的钱我是不赚的。你若再和我提钱,那我可不卖了,这支票你也收回去。”林老板来真的了,阿次笑了,“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林老板这么慷慨大方,那晚辈再次谢谢了。”说着接过了林老板手中的档案袋。
站在一边的张含芝嘴巴就没合拢过,这个倔老头就这样被荣先生摆平了。
第三回:考试
阿初也没明白为什么这次阿次手臂上一个小小的淤青就会引发他这么大的情绪?好像也不全是生气或者是累,阿初是有些怀疑他们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个世界难道就要靠他们这几个人在这里苦苦支撑吗?而且似乎做的越多被误解的也越多,或许将来死了还真的被人记录在耻辱簿中,成为民族的罪人。
阿初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真的当自己的同胞那种怀疑,鄙视和唾弃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阿初还是忍不住的心寒。难道阿次他们这样拼了命所要争取的幸福就是为这些人吗?将来他们会记住阿次他们的牺牲和付出吗?还是阿次也会永远躺在黑暗里,遭人唾弃?阿初不敢想,这个被大少爷一直认为是发光体最快乐的荣家一份子,觉得自己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国仇家恨,都让他们兄弟俩摊上了。如果当初听大少爷的,早早离开上海去了英国呢?阿初苦笑了一下,他是医生,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
的确,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圆木”有症状了。高热并伴有寒战,身上开始起皮疹,赤阪发现后立即通知了护士将此人转入研究所病房,说是很可能是猩红热,怕传染。
近卫立即来找夏主任,因为荣院长已医院了,他无法向荣院长汇报情况。跃春一听,就知道日本人的行动开始了,他无法顾及阿初此刻的状态了,只能打电话给阿初,医院里有传染病人,请他立即过来。
接到电话的阿初愣了两分钟,猩红热?难道日本人在研制这种病毒?应该不会啊,这种病毒虽然也具备传染性,但是杀伤力并不大。
阿初拨了个电话给俞晓江,“让阿四回来一趟,”俞晓江明白,这是阿初有事要出发了,阿次必须和阿四立即回去。俞晓江站起身,先去找了阿四,然后走进了阿次的办公室,张寒正在里面汇报银行情况,看见俞秘书进来了,赶紧收住话头,看着俞秘书,“荣先生,刚才医院里有急诊病人,需要您赶紧过去会诊。”说着俞晓江看着张寒,张寒赶紧说道:“那荣先生您先忙,这个以后再向您汇报。”说着就走了出去,阿次赶紧站起来也朝门外走去。
“阿次,别担心,那里有跃春在。”俞晓江在身后轻轻地叮嘱了一句,阿次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阿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四十分钟后,医院大楼里,近卫已经知道荣院长赶过来的消息,已经等在门口了。
“病人情况怎么样?”阿初瞬间恢复了一个医生的状态,这个似乎也融进了他的血液里,所有的情绪都比不上救人重要。
“荣院长,是赤阪发现的,这个病人是前几天来做阑尾手术的,原本明天可以出院了,可是今天查房的时候发现他发高热还起了很多皮疹,赤阪担心这是猩红热,就让护士将病人转入我们的研究所病房了。”近卫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他也不知道这是赤阪人为的。
“我们过去看看,”说着阿初接过手套和口罩戴了起来,他心中的疑问是不会和近卫说的,一个麻醉师怎么会去查房?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研究所在住院部的边上,单独的一栋小楼,一楼是实验室,二楼是病房,赤阪、荒田和井上都已经在了,看到荣初走了过来,都自觉让了开来,病床上的病人症状是这么眼熟,发热红疹,灵灵,阿初心中忍不住一痛。
阿初接过荒田递过来的检查记录,上面写着日文字,阿初眉头一皱,近卫看见了赶紧走了上来,接过检查记录翻译了起来,阿初一边听一边观察着病人,病人面色潮红,眼睛也有些红,阿初伸手压了压病人的腹部,病人轻轻哼了哼。
“体温多少?”阿初打断了近卫的翻译,这帮小日本,写那么啰嗦的检查干吗?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想要的数据。
“四十度。”近卫赶紧找数据。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今天上午查房的时候,也就是早上9点左右。”近卫的确也很专业,“距离现在也就四个小时。”
“刚发热时体温是多少?”
“这个……?”近卫看到记录上没有,他抬头看着赤阪,赤阪有些发愣,他在看荣初的诊断过程,猩红热是他故意放出的烟雾弹,他要看看荣初能否识破这是个烟雾弹。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近卫的目光。
“赤阪君,病人刚发热时体温是多少?”近卫开口发问了。
“哦,当时忘记测量了,”赤阪才回过神来,阿初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从自己进来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我,没问题才怪!
“先生,您头痛吗?”阿初不再问近卫问题了,而是俯下身轻轻的问起了病人,同时用手翻开了病人的眼皮,仔细查看了一下眼睛。
“疼,”病人说话的声音在发抖,控制不住的寒战。阿初见状站起身,看着另外四个人,“这应该不是猩红热,而是斑疹伤寒。当然最后的结果等化验报告出来。”说完就往病房门口走,赤阪心中大惊,虽然斑疹伤寒和猩红热的确不同,是可以区分出来,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区分了,而且准确诊断出病况,这个荣初实在是个医学奇才。
“对了,各位,虽然你们可能都是在日本学医,但是我希望以后的病例报告还是可以用英文来书写,这样省得沟通出误会,想来你们日本医学院用的也是英文教材吧?!”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答复,就离开了,留下那四个人面面相觑。荣初没有说错,他们学的的确是英文教材,当时的医学一定是西方国家比较先进,荣初这句话估计还有一层意思,我是你们的师父!
离开病房的阿初直接去了跃春那里,这帮该死的家伙,医院里干起来故意注射病毒的勾当。阿初很清楚这种斑疹伤寒是通过鼠类跳蚤之类传染的,一般在卫生条件比较恶劣的地方容易被感染,医院,而且这个病人是刚刚做过手术的,医疗护理都是非常仔细的,怎么会被传染上?一定是这个赤阪干的,借麻醉的机会将病毒注入病人体内。
“阿初,病人怎么样?”跃春看见推门而入的阿初。
“跃春,这帮家伙太可恶了,医院干这种勾当!”阿初的声音传出了办公室,跃春赶紧朝外看了看,还好没有人,他关上房门,“阿初,你冷静点,你忘记这是些什么人了吗?”
阿初也意识到刚才有些过于激动了,小野弄这个研究所时阿初就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真的看到一个医生不治病救人反而去害人时,阿初的愤怒还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跃春,据我判断这个是斑疹伤寒,也是我前些日子有研究过的病菌之一。”
“那有办法吗?”
“有,可是跃春,我没有把握,这个还是我的导师当初在研究室的时候做的一个实验,当时只是一个课题研究,我也参与了,只是后来我就回国了,没有研究到最后,后来导师也去世了,但是我知道如何能够对抗这种病菌的方法。”阿初虽然说自己知道治疗方法,可是眉头还是深锁的,跃春有些不解。
“那阿初,你担心什么?”
“跃春,我没把握的是如何不让小日本掌握这种方法?!我想他们还没有找到治疗斑疹伤寒的方法,所以这次试验既是对我的考验也是想通过我解决他们的难题。”听了这话,跃春也陷入了沉默,是啊,不出手,病人性命难保,出手就是帮了日本人。
“阿初,一般这种病有多少时间?”
“因人而异,一般有四周时间,但是进入第三第四周的话,病人就会很危险,死亡率会大大提高。”阿初明白跃春的意思,尽可能地拖一些时间,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这其实会让阿初很纠结,作为一个医生眼看着病人受苦,却不出手救治。
“阿初,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是现在的心硬是为了不让他们害更多的人。”跃春自己也是医生,他怎么会不知道阿初的矛盾。
“跃春,我尽量。”阿初知道跃春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化验结果证实了荣初的诊断,近卫拿着化验结果来向荣院长汇报,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折服于荣初的医术了。
“荣院长,您的判断是对的,的确是斑疹伤寒。”看着近卫有些兴奋的表情,阿初心里有些犹疑了,这个人难道不知情?这种表情只有刚刚知道结果是正确时才会表露出来的,如果事先知情是不会有这种解了道难题最终答案正确后的兴奋的。阿初突然想冒一下险,“近卫先生,这应该不奇怪啊?我有些不理解您为何这么兴奋?”
听了荣初的话,近卫愣了一下,“荣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医院里被染上,实在有些奇怪,而且这个病人还是单独病房。”话点到为止,你近卫自己去想,如果你知道内情,那你就继续演戏。
这两句话的确让近卫起了疑心,难道是赤阪故意的?近卫一直是反对拿人做试验对象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作为细菌学专家却没有被招入细菌部队的原因,若是一般的医生或许军部不会对他那么客气,可是他是近卫家族的人,而且还和影佐关系深厚。近卫知道有细菌部队的存在,但是他一直没有真的见识过。难道他已经无意中加入了细菌部队的计划之中?
看着近卫有些呆愣的表情,阿初基本判断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计划核心,现在赤阪是,那另外两个呢?
第四回:急转直下
荣初的快速准确实在让赤阪很吃惊,他立即发了电报给总部,这个人的确可以帮助到大日本帝国的细菌战,但是此人是否真心还需要时间考验。
石井川接到电文后,陷入了沉思,作为华东细菌战的负责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虽然外界对日本秘密开展细菌战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没有实际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把他们治罪。这也是为什么石井川每次在挑选试验基地和参与人员时,都需要再三斟酌。荣字部队的小林因为一个疏忽就被整体立即撤离,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小林被军统狙杀一直悬而未破,这让石井川对上海的特务能力始终抱有一份怀疑态度。
现在赤阪的电报虽然告诉他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但是石井川不敢冒险,如果将他手中最秘密的病毒交到了荣初的手上,后果会是什么?
他考虑再三,给赤阪做了如下回复:勿操之过急,此人需松紧有度。
然后石井川给他的老朋友影佐也发了份电文:荣初堪当大用,请再次确认身份!
赤阪拿到电文,松紧有度?怎么算松怎么算紧?赤阪有些不懂了,现在这个荣初是想来就来,不来就几天不见,难道还不够松?
近卫推门进来了,他想问问赤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近卫推门而入,赤阪手中的电文还没有来得及收起,近卫狐疑的看看他手中的电报,赤阪心知此人是特高课的人,也是影佐派来监视荣初的,应该没什么好瞒的,“近卫君,您来的正好,还请看看这份电文,这是石井将军发来的电文。”他口中的石井将军近卫早有耳闻,来自研究细菌战的家族,家族中很多人都在细菌部队服役,且各当一面。
近卫看了看电文,荣院长果然没有猜错,这是赤阪所为,可是同作为日本军人,近卫能怎么办?而且他来的任务也是监视荣初,这份电文或许赤阪不太明白,可是近卫一清二楚,石井川的意思很明显,此人目前还不可信,监视不能放松,但是也不能逼的太紧,让此人不知不觉的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近卫看着赤阪,作为医生他看不起这个赤阪,可是作为军人,他只能帮助自己的同胞和国家。
“赤阪君,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拿到荣先生的对斑疹伤寒的诊治过程及治疗方案,这就是将军说的紧,至于将来是否还有更多的细菌实验暂时还不宜让荣先生知道的过多,这就是松。”
听了近卫的解释,赤阪恍然大悟,果真不愧是特高课的。
“近卫君,请问您有什么好主意吗?这个荣初会乖乖的交出治疗方案吗?”
“赤阪君,作为一名医生,我相信荣先生不会看着病人受苦而不出手救治的,我们只需要在一旁好好协助就是了。”近卫私下里提到荣初也是以荣先生相称,这是他保有的一份尊重。
“好,我明白了。”
近卫走出了赤阪的房间,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选择了医生这个行业后又选择了特务这个职业,如果他只有一种身份也就不会这么矛盾了。
他摇了摇头,近卫家族只对天皇效忠,不能被其他任何事干扰!
石井川的电报让刚从陆军总院回来的影佐有些皱眉头了,他也没有想到证实一个荣初的身份居然让他费这么多心思,还损了不少人。可是从石井的电文来看,这个荣初的确非常重要,该怎么做呢?
影佐也是太过自信,自信于自己的经验和智慧,他始终想在荣初身上找出破绽,可是既然已经认定眼前的人是荣初,那除非这个人真的有什么身份是假的,这样才有可能露出破绽。可是荣初恰恰既不是军统也不是地下党,他就是荣初!所以杜旅宁看到荣初,也只是感觉他将来很可能是。一个有武功的人装不会很难,可是一个毫无武功的人根本不需要装。
如果那天晚上影佐去了包厢,直接面对的是阿次,很可能他已经抓到了线索。他和阿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同类人,会很熟悉对方的气息。李士群做不到这点,是因为李士群太怕死,三姓家奴虽然很狡猾,但是少了最纯粹的直觉。
影佐甚至有种冲动,想启动最高级别的双重间谍,这可是帝国真正的顶级间谍,潜伏在国民政府的深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让他行动,因为他是要留在帝国最需要的时候才能启动的。影佐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荣初再怎么重要,也不能牺牲帝国这么多年精心布置的潜伏者,代价太大了。看来还是要让近卫抓紧接近荣初,影佐拿起了电话。
李士群这里似乎和荣初成了两条没有关系的并行线,自从上次接到机关长的电话去埋伏后,就再也没有进行任何针对荣初的行动了。那日他看到小野也带队前往埋伏地点,吓了一跳,赶紧带着自己的人撤了出来。事后自己的属下来报说小野似乎很不高兴,杀了个青帮混混,还给荣初赔了礼。李士群心中就想不要再趟荣初这趟浑水了,搞不好真把自己填进去,他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抓夜莺,这可是要命的任务,抓不到,机关长真会把他当靶子绑在76号大门口的。
可夜莺再一次消失了,连续几日的搜捕毫无头绪,就在李士群一筹莫展的时候,南京给他传来了好消息。南京军统潜伏的副站长因和站长不和,愿意投诚,不日将送到上海,他曾经见过这个夜莺,但是具体情况他需要直接向李士裙交待,这也是他保命加要官职的做法,李士群自己就是如此做的,当然懂。大喜过望的他马上下令南京特务机构立即将人押解到上海,他要亲自审问。
南京军统和上海军统高度紧张,这样级别的人突然的投敌,后果可想而知。重庆杜旅宁都坐不住了,他恨不得自己赶到上海亲自处理此事,可是这不现实。他只能命令两处的军统再次转移,同时下令一定要在押解到上海之前解决此人。命令上海站站长通知夜莺执行狙杀任务,让他转告夜莺,此人清楚她的身份。杜旅宁知道这样告知和雅淑,她会不顾一切的去完成任务的。同时命令如果狙杀任务失败,让老妖立即解决夜莺。一旦投敌的人将夜莺供出,那阿次就危险了。
问题是他们要想办法掌握到押解的时间和路线,这该从哪里下手呢?南京的军统基本都转移撤出了,上哪里去找情报呢?杜旅宁有了个很大胆的想法,他立即要通了戴老板的电话,听完杜旅宁的汇报,戴老板沉默了一会,他也知道这很可能会让江浙一带的军统力量重创,终于他同意了杜旅宁的做法。
杜旅宁快速走到发报室,让发报员调到以前他们截获的地下党的频道,发出了求助电文,杜旅宁希望南京地下党能帮助他们共同完成铲除叛徒的任务。
很快南京、上海的地下党同时接收到了军统发出的求助电文,经过紧急磋商后,地下党决定出手帮助军统铲除叛徒。不仅仅是国共共同抗日,也是为了保证自己同志的安全。
身为上海地下党二组组长的夏跃春自然也接到了任务,他立刻安排了雪狼出去打探消息,密切监视76号动向。同时把这个情况告知了俞晓江,提醒她和阿次要随时防范有可能的危险,虽然这个投敌的人并不知道阿次的潜伏计划,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会咬出多少相关人员。
“跃春,这个情况要不要告知阿初?”
“不,不能告诉他,阿初现在需要全部精力对付细菌研究,不能让他分心,我都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阿次?他现在也是担子太重……”跃春很犹豫。
“跃春,阿次这里我们必须要说,”晓江虽然更不忍增加阿次的负担,但这是关系很多人生死的大事,而且很可能和他们自己相关,她必须要让阿次做好准备,“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阿初这里我们可以暂时不说,但是一旦狙杀任务失败,我们要安排好他们立即撤出上海。”俞晓江曾经答应过阿次,她会一直守护这两兄弟的。
“好,晓江,你也多加小心,我这就回去安排第二套方案,以备万一。”跃春也有着和俞晓江一样的想法,不管结果如何,他要护这两兄弟周全,这是他欠阿初的。
阿初医院,一个留在了杜宅,心中都在想着各自的事。阿初在考虑如何拖延时间,又不至于错失救人的机会,而阿次还在完善他的计划,医院里的阿初是否平安?今天他和阿四回来后,大哥就匆匆出门了,也没说上话,不知道那个病人是否严重?大哥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筋疲力尽?医院。此刻这兄弟俩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更不知道跃春和俞晓江已经为他们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南京和上海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可是很多人已经夜不能寐了,都在担忧明天迎接的会是什么?
第五回:巧笑倩兮
“我需要想办法见到小野。”
“不行,阿次,你不能去冒险。”
“晓江,这不是冒不冒险的问题,而是必须去做,否则只能坐以待毙。”听到俞晓江带回来的消息,阿次坐不住了,这件事情必须要立刻解决,如果等叛徒到了上海,就一切都晚了。
“阿次,南京的同志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不用担心。”
“晓江,你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南京的地下党组织这两年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刚刚有所恢复,你认为他们能够深入敌人内部吗?而且即便是能进入敌人内部,李士群好不容易抓到的大鱼会让风声漏出吗?必定是严加防范,只有从上海这里入手,我们才有一线机会。”晓江不说话了,阿次分析的对,南京方面只要一把人送出,就是上海这里的问题了,所以线索更多的可能是在上海这里。
“可是,阿次,你为什么会认为小野会知情?”
“晓江,如果李士群走公路,也许他不需要小野的宪兵队支持,可是从南京到上海的公路并不好走,路上变量太多,相信李士群也知道军统一定在想办法锄奸,他不太会冒这个险,那么铁路是他唯一的选择。可是要封锁整个车站,不是他一个76号的人力能办到的,他必定要上报小野同时需要小野的宪兵队支持。这是我们唯一能探查蛛丝马迹的地方。”阿次又恢复了特工的本质,前些日子身上的儒雅商人气息瞬间消失。
“那你想怎么做?如何不引起小野的怀疑?”晓江已经完全折服,她要做的就是配合。
“借口我有,就是借收购工厂成功,多谢小野的支票,请他出来,问题是如何拖住他?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找情报?”
“什么?阿次,你想?”
“是的,没得选。”
“有没有更好的方案?”
“有,我留意过,进出陆军大楼,进需要通行证,出需要口令,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时间上不允许我们去做这些准备。”这几次阿次出入陆军总部,早就把大楼内外的情况给观察了个遍。
晓江不说话了,这太冒险了,可阿次的说法是对的,外围的同志无法接近小野和李士群,而这高度机密的情报或许只有李士群和小野知道,除了现在的阿次,还有谁能接近小野?
“我来拖住小野,”晓江抬起头,坚定的看着阿次,她必须帮助阿次。阿次咬了一下嘴唇,看着晓江,没说话,走上前轻轻的将晓江拥入了怀中,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没有人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次拥抱。
“晓江,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跃春配合,帮我拖住大哥,让他适时的消失和适时的出现。”
“阿次,我明白。”晓江幸福的心都要炸了,第一次靠在阿次的胸前,是如此的温暖,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可是晓江知道这幸福已经是恩赐的礼物了,她狠狠心离开了阿次的怀抱,她需要立即去找跃春。
“阿次,等会我和阿四来接你,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说着晓江忍不住踮起脚尖在阿次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转身迅速离开了,阿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表情有些惊愕,可是眼睛里都是温柔。
跃春听到俞晓江的计划,惊呆了,这不是把自己放到了枪口上?可是俞晓江的分析让他无法辩驳,否则就真的像阿次所说的坐以待毙。
“跃春,阿初这里就交给你了,阿次需要你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打电话到百乐门找他,你通知雪狼在附近接应,医院,在八点半之前阿次会给你消息,如果你没有收到消息,立即将阿初转移出去,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收到消息,让阿四带着阿初来接我,一定要让这里的日本人看见医院大楼里,清楚了吗?”
“好的,我明白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任何不对,立即取消,第一时间撤离,我需要你们绝对的安全。”跃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至于阿初将来知道现在发生的事会不会剥了他的皮,他也顾不上了,他现在只要阿次和俞晓江的安全。
“我明白的,你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说完,俞晓江就匆匆离去了,她也需要去准备一下。
跃春想了想,起身去了阿初的办公室,昨晚阿初已经一夜没睡,一是在研究抗毒细菌,二是在想如何拖延时间,今天又是忙了一天,神情有些疲倦,看到跃春进来,对跃春笑了笑,并没有站起身。
“阿初,你别太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跃春劝到,阿初揉了揉太阳穴,“说,找我什么事?你找我一般都有事,哪有那么好心就是来关心我有没有睡觉的?”阿初又恢复了喜欢开玩笑的习惯,这让跃春挺高兴,看来这个老同学已经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人品啊?这也太让我伤心了,我是过来请你喝好东西的,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就省进了。”说着跃春就往门外走,“哎,你等等,什么好东西?”阿初爱喝英国咖啡,这是他的一个软肋,跃春口中说的好东西一定是它。
“有人从英国捎来的咖啡,你喝吗?”果然是这好东西,“当然,拿来!”说着阿初手一伸,可是看上去跃春并没有带东西过来啊。
“你急什么,咖啡在我那里,我已经煮上了,怎么样?荣大院长,请移步吧。”说着跃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阿初站了起来,“还是你跃春想着我,我还正想喝一杯呢。”走进跃春的办公室,就闻见一股浓浓的咖啡香,阿初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跃春给阿初满满的斟上了一杯,递了过来,阿初接过先小小的啜了一口,真香,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来,“跃春,你说,我英国同学也不少,怎么就没人惦记给我寄点过来呢?”阿初的口吻完全像个贪嘴的孩子。
“你荣家二少爷,要什么有什么,那帮同学怎么会想到您还需要他们的接济啊?不像我,一个穷学生,自然有人会救助喽。”跃春取笑道。
“你?穷学生?医院的接班人,我才是一个空架子呢,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说着又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香,真香!”看到阿初喝的这么高兴,跃春放下了咖啡杯,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一盒来,“我这还有一盒,算是借花献佛,送给你荣大院长,省得你总是叫不公平。”
“真的?你舍得?”说话的功夫,阿初已经拿过咖啡,夹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下,跃春看见阿初这么猴急,忍不住笑了,“我哪敢不舍得,现在你可是我的老板啊。”
“好了,跃春,谢谢你的咖啡,我得回去看看那个病人了。”说着阿初放下了咖啡杯,站起身往门外走,跃春也跟了过去,就在阿初打算开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而后就往后倒了下去,身后的跃春忙托住了他,将他拖到椅子上坐好,推到了屏风后面,给阿初盖上了毯子,“对不起,阿初,你先好好睡一觉。”跃春在咖啡里放了镇定剂,他知道阿初作为医生对气味很敏感,所以才借用咖啡的香气遮掩。
跃春找来阿四,告诉了他阿次的计划,阿四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冲到屏风后面,果然荣先生已经昏睡过去了,他有些迟疑的看着夏院长,“阿四,你放心,阿初没事,我只是让他睡一觉,今天你非常重要,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人看出你的车是空车进出,知道吗?否则阿初和阿次都会有麻烦。”
“好,夏院长,我明白,我这就去接俞小姐和荣先生。”阿四已经很习惯了,在外绝对不吐露杨先生这三个字,跃春越来越满意阿四的表现。“小心,我等你的消息。”
俞晓江今天精心的装扮了一下自己,选了一身清新淡雅的烟青色旗袍,下摆是水墨画法的几株兰花,随着步伐若隐若现,上身是微微改良过的款式,腰身收到恰到好处,斜斜的一溜盘扣从左侧的锁骨下方一直扣到右侧的腰间,盘扣的颜色也和兰花的颜色相呼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只是她很特别的是点了红唇,凸显了几分妖娆性感。阿次看见晓江的时候,彻底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晓江如此的妩媚动人,若不是阿四在边上,阿次会忍不住亲吻她的。
晓江被阿次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了头,“怎么?不好看吗?”有些娇羞的姿态让阿次的心神再次晃了晃,这就是美人的巧笑盼兮吧?不行,这样怎么做事,他定了定神,“不,很美。”说着伸出手臂,很绅士的挽着晓江走进了车里,阿四忍不住暗赞,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他们不是去约会,而是去陆军总部大楼,见那个什么小野。
车子在路上滑行着,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阿次始终在想心事,他有些不敢看晓江,他心里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会把晓江拖进来,这是他的自尊心不能接受的。晓江似乎明白他的心事,轻轻握住了阿次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放心”二个字,然后微笑的看着他。阿次反握住了晓江的手,也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手一直没有松开过。阿四在前面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即使下一刻是刀光血影,这一刻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第六回:时间
小野事先接到了“荣初”的电话,说是要前来拜访,感谢将军的支持。小野有些意外,这个荣初不来找他麻烦,他已经很感谢了,居然今天说要登门道谢,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小野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野见到这个荣初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今天心里还装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李士群来请求他支持,封锁上海火车站,说是南京将押解来一个重要人犯,很可能能一举消灭上海、南京的军统力量,当然也包括那可恶的夜莺。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要等南京方面安排好送人的时间后再行通报。
封锁上海火车站对于小野来说不是件难事,但是他心烦的是居然让李士群抓到了这条大鱼,这让小野有些不爽。宪兵队和特务机构其实一直在暗中角力,看来这次让李士群占了上风了,这个影佐又要得意了。
所以当阿次挽着俞晓江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小野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因为他知道荣初今天要来,所以已经事先告诉了藤田,藤田看到荣先生和俞小姐过来了,就直接将他们引进了小野的办公室。
好久没有看见俞晓江的小野,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女人今天的感觉又不同了,以往只是淡雅脱俗,今天却在淡雅中多了份妩媚,小野的心忍不住动了动。阿次微笑着看着小野,心中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倒是俞晓江落落大方的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将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俞小姐可好?”小野赶紧伸出手,握住了俞晓江的手。
“呵呵,我很好,只是前些日子家中有事,请了些时日的假,听荣先生说您还提起过我?”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收回了手。
“哦,是,很长时间没见了,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小野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俞晓江,阿次在边上看了,忍不住的酸了一下,发出了两声轻咳,“怎么?将军,眼睛里只有俞小姐吗?那荣某告辞了。”说着故意要离开。
“荣先生,您又开玩笑,这不是好久没见俞小姐了,多说两句而已,快请坐,”小野连忙掩饰着,这个荣初真是不识趣,若是真离开就好了。
“荣先生,听您说要感谢我?小野我有些不明白,谢我什么?”
“呵呵,将军,谢您那六百万啊!”
“哦,那是赔给您的医药费,何谢之有?”
“哈哈,那医药费也太贵了吧,我就挨了一棍子,就能赚回六百万,那我荣某也不用做别的了,每天挨一棍子就好。”
“荣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
“将军,不和您开玩笑,那六百万帮我荣某一个大忙,实不相瞒,我荣氏最近收购了不少工厂商号,想来您也听说了,但是资金的确也紧张,荣某那日去林老板家就是想收购他的工厂,我看中那块地皮了,想以后改建出售,可是资金不足,一直谈不拢,您让人送来的六百万刚好解了我燃眉之急,收购成功,您说我是不是要来登门感谢。刚好俞小姐也销假回来了,就一起过来拜访了,不知晚上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小野将军共进晚餐,地点就在百乐门。”
小野迟疑了,他在等李士群的消息,可是眼前的俞小姐让他不想拒绝晚上的邀请,看到小野的犹豫,“如果将军不方便,那改日好了,俞小姐,看来将军今天没空,以后有机会再讨教将军的舞技吧。”说着阿次就站起身,俞晓江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听晚上俞小姐打算和他共舞,小野哪里还舍得拒绝,赶紧拦住,“荣先生,您等等,我去打两个电话,马上给您答复。”说着就走进了内房,开始打电话,叽里咕噜的听不太清楚,但断断续续的是和什么时间有关,阿次装作欣赏办公室的环境,开始四处张望,小野的办公室在二楼左手边,离地面并不高,窗户也很大,以阿次的身手只需微微借一下力就可以上来了,阿次走到窗边,巧的是刚好有根下水管道在边上,四下看了看,岗亭在斜对角,探照灯晚上应该会亮,但是时间差应该够了,小野还在里面打电话,藤田站在外面,阿次伸手悄悄的拉起了窗户的插销,然后离开了窗口,走回到沙发边上坐下。
小野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然后撕了下来交给了藤田,用日语吩咐道:“拿着这个去调派人手,具体时间在上面,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还有替我安排车,我要和荣先生共进晚餐。”
“嗨依。”藤田接过命令,出了办公室。
“荣先生,咱们可以走了,”小野换回了中文。
“哦,将军肯赏光了?”阿次装意外。
“难得荣先生肯请客,小野岂有拒绝的道理?”
“将军此话是说荣某人平日里小气的很喽。”
“哈哈,荣先生,真会说笑,请。”小野有些迫不及待了。阿次笑着站了起来,顺手挽起了俞晓江,小野有些嫉妒的看着,阿次当没看见,朝门外走去。
藤田很会办事,已经将车准备好了,他另外安排了一辆车,上面坐了几个宪兵,是跟着保护将军的,小野看了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阿次不忘揶揄两句,“将军,和您一起出去吃饭,场面的确有些吓人啊。”
“呵呵,荣先生,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怎么样,是否要坐我的车一起前往?”
“那还是不用了,将军的车我可不敢坐,我还是跟在将军的车后面吧。”
“好,那咱们走吧。”三辆车陆续开出总部大楼,阿次回头不忘再次观察了一下岗哨,一左一右两个,等会如何避开岗哨是关键。
晓江有些担心的看着阿次,晚上他一个人独闯虎穴能行吗?
“阿四,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等会送您到了百乐门后我会去取,刚才我怕门口岗哨会查,所以没有放在车里。”阿四越来越精明了。
“嗯,做得好。我大概会在七点半左右出来,你在门口等着我,然后去和雪狼会合。晓江,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说着阿次再次握住了俞晓江的手。
“阿次,放心,我会拖住小野的,你千万要小心。”
“你也是。”
百乐门是上海最热闹的综合娱乐场所,夜夜笙歌,阿次在楼上弄了个大包厢,外面就是舞厅,看到预订的客人走了进来,经理赶紧走了过来,荣初的名号在上海不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了,更何况今天还有个日本将军,几个宪兵在包厢外一站,这架势立即让大厅里安静了不少,很多人都偷偷的往这里看过来。阿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着经理说道:“你让乐队继续演奏,别扫了大家的兴致,还有你看着安排吧,把你们这里最好的东西端上来就是了,挑个机灵点的人,别笨手笨脚的坏了将军的雅兴。”
“是,是,荣先生请放心,这个包厢我今天亲自服务,绝对让您满意。”
“嗯,那就好,那你去安排吧,没事别打扰我们。”
“是,荣先生,我这就去给您安排酒水及上菜。”
等经理走出后,阿次看着小野说道:“怎么样?将军对这里还满意吗?”
“荣先生的安排自然是好的,看荣先生的样子,应该常来啊。”
“将军您说笑了,我荣某现在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哪里还有闲情来这里,要不是借着今天请将军吃饭的名义溜出来,医院里脱身出来?”
“哦?荣先生,医院很忙吗?”正问到这,经理敲门进来了,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瓶红酒和三个酒杯,轻声问道:“荣先生,要不要先试试酒?”阿次点了点头,经理在酒杯里先倒了点,递给了阿次,阿次拿过酒杯,轻轻的晃了晃,对着灯光看看了酒杯壁,琥珀颜色沾挂在杯壁上,而后闻了闻酒香,再轻轻的抿了口,适度的酸涩,后味是浓郁的果香,还隐隐有股自然的木香,这是存放在上好的橡木桶中岁月赋予的味道,红酒的温度刚刚好。
“不错,就它了,”经理听见,松了口气,他可是把他们酒窖里最好的酒给拿出来了,这个荣先生的确会品。
等三杯酒倒好,经理又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去催菜了。
“荣先生,看不出您还会品酒,真是全才啊。”这个荣初到底还会什么?小野真的好奇。
“将军见笑了,荣某也是装装样子,省得被人骗啊,哈哈。”虽然从小是跟着假父母长大的,可是家里是真不缺钱,什么好东西阿次没见过?这红酒还不是小菜一碟?
“呵呵,这个世界还有人能骗得了你荣先生?”小野打趣道。
“有啊,比如将军您。”
“我?我何时骗过您?”
“比如你对我说那个什么研究所只是让我挂个名而已,谁曾想现在弄得我疲于奔命,我还没找您……”正说到这,经理再次敲门进来了,“对不起,荣先生,外面有电话找,医院打来的,说是很急。”
“将军,您看我没说错吧,我去去就来,”说着阿次站起身随着经理出来包厢,俞晓江举起酒杯,“将军,不好意思,我代荣先生先敬您一杯,医院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俞小姐,客气了,我理解。”说着也举起了酒杯,和俞晓江的杯子碰了一碰,隔着琥珀色的酒,俞小姐的美更加迷幻了。
不一会功夫,阿次回来了,一脸的郁闷。
“荣先生,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俞晓江赶紧适时的发问。
“将军,看来今天晚上要对不起您了,医院一趟,医院来电话说前几日那个感染伤寒的病人情况有变,您看这?”阿次一脸的遗憾,小野知道他口中的病人就是“圆木”,这当然非常重要,况且能有机会和俞小姐独处,岂不是更好?
“荣先生,那还是病人重要,您先去,我和俞小姐在这里等您就是了,如果您来不及赶回来,我会安全的将俞小姐送回家的。”
“那就多谢将军了,俞小姐,代我好好款待将军。”说着,阿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晓江,一切尽在不言中。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街灯都亮了起来,阿四已经等在了门口,阿次上了车,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包,里面是两把装满子弹的枪,都装了消音器,还有一根带钩子的绳索,一个小手电筒,一支铅笔和一块蒙面巾。阿次换下了身上的西装,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把枪、手电筒、笔和绳索都装好,手里拿着蒙面巾。
“阿四,等会你必须在半医院,回去的时候动静弄得大点,千万留意那几个日本人的动静,如果发现他们有往阿初或跃春的办公室走去,你要立即通知跃春,让阿初清醒过来现身,然后等我消息,收到消息后,你带着阿初前去百乐门接回俞小姐,我大哥有任何问题都让他回家再问,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可是杨先生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阿四,没时间考虑了,我今天晚上必须拿到具体时间,否则会死很多人的,我会小心的,做好你的事,你的掩护对我很重要.还有,千万记住让大哥换上我的衣服,千万不能让小野看出破绽。”
“我明白,您放心。”
雪狼的车就在另一条街上,阿四将车靠了过去,阿次很快的坐进了雪狼的车,然后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第七回:离弦之箭
此刻除了阿初呼呼大睡外,其他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俞晓江尤其是。她的阿次今晚很可能九死一生,可是她不得不留在这里周旋这个小野。
经理已经将菜都上来了,小野和俞晓江的心思都不在菜上,小野从第一次见到俞晓江,就对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喜欢中国文化的小野,对浑身都洋溢着中国古典美的俞小姐实在是动了心。今晚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俞小姐相处,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
俞晓江的心思自然在阿次身上,可是她必须要对小野的殷勤做出反应,她再次举起了酒杯,“将军,听说您很喜欢中国文化,不知道将军喜欢的哪一类呢?”
“书法,诗词,水墨画我都喜欢,俞小姐您总是给我一种中国水墨画的感觉。”小野说出了真实的感受。
“呵呵,将军真会夸人,我可有些受宠若惊了。”俞晓江说着微微低下了头,脸色因为喝了点红酒,泛出些桃红色,小野有些看傻了。
阿四看到杨先生消失后,医院,今天晚上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阿四现在和跃春的心情是一样的,荣先生事后的怒火现在谁都顾不上了,今天晚上一定要配合好杨先生。
阿次已经来到了陆军大楼的墙下,他让雪狼守在远处接应,留意观察大楼内的动静,如果发现有异动,立即撤离,不要管他。雪狼很想和阿次一起行动,但是他从阿次的眼神中看出,他必须严格的执行命令。
今天小野写的纸条一定是封锁火车站的时间,希望桌上的本子还在。一左一右的岗亭,两个大大的探照灯来回交叉着,阿次默数着每次探照灯交汇的时间,只有二十秒,他需要在这个时间内翻过墙头,快速让自己躲进探照灯的死角。
此刻时间已经走到了八点,阿次四处观察了一下,因为这里是陆军总部大楼,街上基本上没有行人的,阿次往后退了几步,扎上了蒙面巾,他在等探照灯交错打开的瞬间,这是一个来回时间最长的点。
阿次快速的甩出绳钩,只听见轻轻的“啪”的一声,钩子牢牢的抓住了墙头,阿次顺着绳子爬到了墙的外沿,在等第二个交错,阿次整个人的重量就靠双手拉住绳索,探照灯过来了,阿次赶紧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向了墙壁,探照灯从头顶划了出去,阿次的双手扒上墙头,探头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有一个巡逻队围着大楼转圈,据估计绕一圈大概要十分钟,只要等他们背对着自己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阿次就靠双手的力量拉住自己的身体,在等探照灯和巡逻队的最佳交错时间。
时机终于来了,阿次双脚用力往上窜了一下,翻上了墙头,快速的将绳子拉了上来,朝墙里面的放下,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墙头,双脚落地的阿次快速的看了一下探照灯的方位,还有十秒钟就要汇合了,阿次猫着腰快速的冲向对面的大楼墙角,那是唯一的死角。虽然探照灯能扫到一点边,但是由于岗亭的位置比较靠里,所以这个墙角的位置是岗亭的盲区。
刚刚冲进墙角的阿次,就看到探照灯从他的脚后跟掠过,阿次稍微喘了口气,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离小野办公室边上的下水道管大概十米的距离,这次连二十秒的时间都不到,阿次默默的祈祷今天他拉开的插销千万不要被人又给插上了。阿次调整了一下呼吸,紧紧盯着探照灯的位置。巡逻队应该还有几分钟才能转过来。
“将军,能赏光跳支舞吗?”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撤去了,阿次那里怎么样了?
“那是在下的荣幸,”小野赶紧站起来,伸出手,俞晓江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小野忍不住心跳加快,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真的是情难自禁?看到日军将军要出场跳舞,舞池里的人纷纷让了开来,舞池的中央给空出来了。轻柔的华尔兹音乐响起,小野带着俞晓江翩翩起舞。
探照灯过去了,阿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小野的窗户下,伸手抓住下水管道,身体用力往上一窜,然后脚蹬在了下水道的管路突起的地方,双手已经扒上了小野办公室的窗沿,用力一撑,整个人就上了窗台,轻轻的推了推了窗户,开了,阿次一个翻身进了房间,然后马上带上窗户,低下头,探照灯从窗口穿过。
伏在窗口下的阿次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没有人,阿次摸黑站起身,凭着记忆走到今天小野写字的地方,伸手一摸,本子还在,阿次拿过本子,将身体藏在了桌子底下,打开小手电筒,本子上留有字的痕迹,太好了。阿次掏出铅笔在这页纸上轻轻的划着,慢慢的字迹显现了出来。轻轻的将这页纸撕下,小心的折好藏进了胸口的口袋,然后仔细的将本子放回原来的地方,该离开了。
一支舞曲演罢,小野将俞晓江送回座位,对她微微鞠了一躬,“对不起,俞小姐,我要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将军请自便,”俞晓江保持的微笑,他去打什么电话?不会是往办公室打吧?阿次,阿次,你怎么样了?
小野的确是打电话去了,医院打,他心中总悬着,他需要确认一下今天晚上荣医院,医院守卫的宪兵接到了电话,回复道:“刚才的确看见荣院长的车进了停车场。”
“你们看见荣院长在车里吗?”
“那倒没有,车窗帘是放下的,看不出。”
“赶紧派人去看一下荣院长在哪里?等会打到这里汇报。”
“是,将军。”
放下电话的小野再次走回座位,“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哪里,将军公务繁忙,我很能理解的。”
乐队奏起了探戈的舞曲,小野听了,再次伸出手,“俞小姐,不知是否有幸能再次共舞?”
“将军,这个我可不擅长,您可教着我点啊,等会踩到您可别怪我。”俞晓江略微带些撒娇的口气,让小野都有些飘飘然了,“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被您踩几脚那也是我的荣幸啊,”说完小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俞晓江就觉得一阵恶心,只是脸上还是笑颜如花。
阿四远远的就看见宪兵朝住院大楼走了过来,他赶紧跑向跃春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跃春立即拿出银针走到屏风后,在阿初的人中上扎了几下,阿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跃春,阿初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阿初,你先听我说,任何事都等事情结束后你再找我算账,但是你现在必须配合我们演场戏。”说着跃春就将阿初的椅子推到了办公室里,打开了房门,宪兵已经上了楼梯了,“阿初,装着和我讨论病情,这很重要,原因我等会和你解释。”说完跃春就提高了声音,“荣院长,您刚才离开的时候,那个病人的病情突然起了变化,体温再次升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把您从小野的晚宴上请了回来。”
听到跃春这话,阿初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也知道阿次晚上又有行动了,而且看跃春的表情必定凶险异常,阿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跃春赶紧用手压住了他,轻声道:“阿初,外面有日本宪兵。”
“荣院长,实在对不起,但是这真的只有您回来处理才行。”跃春再次大声说道。
“夏主任,这个病人你可以找近卫他们处理,为何一定要找我?难道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宴会很重要吗?”阿初很快进入了角色,听到荣初的声音,宪兵停下了脚步,探头看了一下,荣院长和夏主任的确都在,他转身离去,打电话汇报去了,阿四看见他离开后,赶紧走了进来。
“夏院长,杨先生的消息还没有来吗?”阿四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他很担心。阿初又是一头雾水,怎么连阿四都知道的行动他一点都不知情,这让他想起了阿次第一次利用他假扮自己的事情。
“阿初,我现在只能简单告诉你,阿次今天晚上夜闯陆军大楼去窃取情报,这是万不得已的方法,还是那句话,你有任何的问题和火气都等回去后再说,我们现在必须按照阿次的计划行事,俞晓江在百乐门和小野周旋,一旦阿次的消息到了,你得去把她安全接回来。”
阿初的眼神像把刀,可是跃春很镇定的迎着这目光,这就是任务,没得选。
阿次站在窗户后面,他在计算时间,如果从窗口下去后能否第一时间冲到外墙边上,不行,太冒险了,还需要时间将窗户关上,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让小野发现有人进来过,想到这阿次用窗帘擦了一下窗台,拭去了自己的脚印。
阿次还是先回到了刚才的墙角,这次他的动作必须要比进来的时候快,他必须要在二十秒的时间内翻过墙头,否则今晚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阿次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好久没有这样行动了,真的有些紧张,可是胸口的纸条让阿次很兴奋,他用手再次按了按,确定纸条稳妥的在口袋里,这次阿次打算全力冲刺了,探照灯交错的一瞬间,阿次像支箭一般射了出去,跑向了绳索的地方,阿次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紧张,迅速的爬上了墙头,刚刚翻过去探照灯就擦着他的头顶过来了,阿次顾不上双手已经被绳索滑破了皮,快速的让自己的身体滑到了墙根。
刚想站起身的阿次,突然被一支枪顶住了后脑。
阿次瞬间僵住。
第八回:谁是谁?
跃春办公室里的气氛快要凝固了,时针已经过了八点半了,跃春看着墙上的钟,心往谷底沉了下去,难道?他不敢想。
阿初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阿次,阿次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为什么连阿四都知道的计划偏偏要瞒着他?
“阿四,带荣先生离开,”跃春不能等了,他要按照原定计划将荣初撤离,阿初听到这话呆了一下,“跃春,你要阿四带我去哪里?”阿初心中已经猜到了,但是他不想去想结果,跃春看了看阿初,正准备开口,电话响了。三个人的眼睛似乎要把电话给看穿了。
不能在这里僵持,可是如果动手马上就会惊动岗亭上的哨兵,阿次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人?但应该不是日本兵,如果是,早就喊叫了。
“你是谁?”阿次压低嗓音问道,就感觉到脑后的枪抖了一下,阿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情报还没有送出!
“快走!”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还是能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阿次一愣,脑后的枪已经离开了,转过头一看,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已经跑向了街的对面。阿次来不及细想,赶紧收回绳钩,跑回到和雪狼约定的地点,时间已经超出了和跃春约定的时间,他需要立即通知跃春。
“明天下午二点抵达。”放下电话的阿次走出电话亭,重新坐进了雪狼的车,不知道晓江怎么样了?还有刚才那个人是谁?
雅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刚才拿枪指着的居然会是阿次!接到杜旅宁的任务,雅淑想的是和阿次一样的,夜闯陆军大楼,她必须拿到具体的接头时间,否则她的身份暴露就意味着阿初和阿次的暴露。当她看见有个蒙着面的身影从墙上翻下的时候,她用枪指住了他的头,她要弄清楚这个人的目的。可那个人的问话声一出,雅淑就知道这是阿次,她既激动又惊慌,可是雅淑瞬间恢复了镇定,没有让阿次看见她的脸,就将自己隐藏进了黑暗中。
俞晓江偷偷的看着手表,已经九点了,阿次那里到底是什么状况?再拖下去小野估计要起疑心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跳下去吧?有些心乱的俞晓江没注意脚下,接连踩了小野几脚,“对不起,将军。”俞晓江连忙道歉。
“呵呵,没关系,俞小姐,我刚才就说过被您踩几脚是在下的荣幸。”小野倒真的不在意被眼前这个优雅女子踩几脚,“只是俞小姐,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小野倒挺有风度,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小野很熟悉的笑声,“将军,那就不劳烦您啦,俞小姐我会安全送回家的。”
小野转头一看,荣初正微笑的看着他,俞晓江心中一愣,阿次!哦,不是,是阿初,计划中就是阿初来接她,那就是说阿次成功了,俞晓江掩饰着心中的狂喜,此刻眼前的荣初就是她心中的阿次,这种感觉或许很难解释,但是对于俞晓江而言,阿初的出现就代表着阿次的安全。
阿初伸出手,从小野的手中接过了俞晓江的手,“将军,不介意的话,把您的舞伴借荣某一曲,整晚我都没有机会和俞小姐共舞,这最后一支舞还请将军承让了。”说完就带着俞晓江转进了舞池中央。
“阿次成功了,你得帮我打掩护,因为我不知道刚才阿次是怎么和小野说话的。”阿初悄声的在俞晓江耳边说道,他已经换上了阿次留在车里的衣服。
“嗯,我明白,”俞晓江的口气中掩饰不住的喜悦。看着俞晓江的笑颜,阿初不禁一愣,他很少看见俞晓江这么外露过自己的情感,而远远看着的小野却忍不住吃了点小醋。
夏跃春第一时间将消息送了出去,地下党组织立即发报给了军统。杜旅宁接到电报,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还有机会挽救,忧的是没想到地下党的效率如此之高,将来如何对抗?
杜旅宁命令南京方面立即确认火车具体时刻,如果有机会在南京消灭最好,如果没有机会也需要派人一路跟踪,绝对不能让叛徒从视线中消失。同时命令上海站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协助南京站在火车上实行铲除行动,如果失败就在上海车站进行最后一击,不计代价!
俞晓江在路上将阿次的计划详细的向阿初做了解释,她的心中也有些担心,前几日阿初刚刚为阿次的遇险发过火,今天阿次又做了件更危险的事,不知道这会不会让阿初再次责怪阿次?阿四也有些忐忑,这次他也参与了隐瞒荣先生的计划。
“俞小姐,我只想知道,如果跃春没有接到阿次的电话,他将把我送到哪里去?”阿初出奇的平静。
“将你送出上海,送到后方去。”俞晓江的回答也很冷静。
“好,我知道了。”说完,阿初就不说话了,阿四和俞晓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次正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他已经换掉了身上的夜行衣,俞晓江连忙走了过去,“阿次,你没事吧?受伤了吗?”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
“放心,没事,你呢?”阿次看着晓江,脸上还有些喝过酒的红润,俞晓江笑着摇摇头,“你也放心,我没事,”说着晓江就让开了身子,她知道阿初正站在身后,她得让这兄弟俩面对面,这个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这事会让阿初有什么反应?
阿初还是没说话,他也是上下打量着阿次,看上去是真没受伤,阿次也没站起身,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阿初。沉默了一会,“阿四,你先送俞小姐回去吧。”阿次开口了,俞晓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聪明的她知道现在最好是让这兄弟俩单独呆一会,她和阿四离开了。
客厅里很安静,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对视着。终于阿初先开口了,“以后你还会这么干,是不是?”
“是!”
“你让跃春迷倒我,就是为了万一你出事了,你一个人就承担了荣初和杨慕次的双重身份,然后我就可以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了,对不对?”
“是!”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做我的大哥,保护好自己。”
“还有吗?”
“能帮我上药吗?”阿次摊开了手掌,手心的皮已经被绳索磨烂了,翻开在那里,火辣辣的疼。
“可以,”说着阿初取过药箱,取出药水和药棉,坐了下来开始给阿次上药,药水的刺激让阿次自然的想往后抽回手掌,阿初紧紧的抓住。
“除了这个,还有吗?”低着头的阿初没有让阿次看见他眼中的血丝。
“膝盖上的旧伤好像复发了。”阿次一直没有站起来的原因。
阿初停顿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药水,轻轻的卷起了阿次右腿的裤脚,膝盖这里已经有些肿了起来,他慢慢的将阿次的腿抬了起来,“这样疼吗?”
“嗯,有点。”阿次的身体往后靠了过去,阿初慢慢放下阿次的腿,“我先给你冷热交替敷一下,然后用绷带固定,应该是你窜上跳下的时候把韧带给扭伤了,如果明天还是肿的厉害,医院拍片了。”阿初的语气一直非常平稳,现在更像一个医生给病人看病。
“是,”说着阿次微笑着看着阿初,他们俩这么平静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一个经过多年学习的医生,一直都想尽力的去保护对方,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谁都无法代替谁,可谁也无法离开谁了。每个人都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事,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是真正完整的兄弟俩。
“我见过影佐了,他让我感觉很不好。”阿初已经将阿次扶上了楼,靠在床上的阿次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上次我去找小野兴师问罪的时候,影佐亲自过来给李士群解围。我相信那天我对付的还不错,可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实际,似乎他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影子,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可是当他真正现身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紧紧的压迫着你,让你不由自主的想逃避。”
“嗯,他是‘梅机关’的符号。”
“所以阿次,如果你下次遇见他,我担心你会露出破绽,因为你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东西,而我会比你更安全些。”
“我明白,所以我们应该先想办法避开他。”
“是的,这也是我一直在找寻的,可是还没有找到。”
好像自从接受任务以来,兄弟俩是第一次这样安静的讨论着他们该做的事情,没有因为担心对方起争执。
他们的心灵真正的默契了。
第九回:绝杀
南京开往上海的火车,随着车厢的晃动,有很多早起赶火车的人昏昏欲睡,列车员正在车厢内查验车票。
有个包厢外面站着两个带着黑帽子的人,列车员走过去想查看一下,就看见其中一个人撩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枪把,列车员惊了一下,赶紧闪开了。包厢正对的车厢里有两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互相点了点头,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包厢里。
投敌的南京站副站长有些忐忑地坐在包厢里,虽然包厢里有三个外面有两个都是来保护他的人,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全,他知道军统锄奸队的厉害,他的叛变是会让整个江浙地区的军统都陷入危险,所以军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狙杀他的,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李士群能保住他的性命,而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脑子里关于军统的一切秘密,包括潜伏计划。
杜旅宁并不知道他发给南京军统负责人的电报,这个副站长也看见过,所以他知道潜伏计划的存在,也知道夜莺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不清楚杨慕次和荣初的真实身份,但是和雅淑的身份和潜伏计划的泄露就足以让李士群追查到源头。
一边害怕追杀的副站长,同时又在想象着自己即将到手的飞黄腾达,这两种情绪让他既亢奋又疲倦,忍不住的恍神。
站站停的火车速度可真慢,还真不如走公路,可是公路上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了,南京特务机关和上海的李士群都不想冒这个险,包厢里的三个人也有些困意了,特务站起身,让自己清醒一下,其中一个拉开了包厢门,和外面的两个低声交谈了起来,车厢尾部里的那两个人将手都伸向了腰间,另外一个角落也有两个人拉开了手中一直拿着的包,手伸了进去。
杜旅宁焦急的看着桌上的电话,他期待这电话铃快点响起来,潜伏计划是否还能继续就看今天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无助,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安排阿次和俞晓江的撤离?时间显示火车马上就要到上海站了,如果车到站了,一切就晚了。他心里清楚在火车站想要完成伏击只是他一个美好的愿望。日军和李士群一定早已将火车站戒严了。
车厢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走了进来,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愣住了,这可是普通车厢,怎么会有日本女人走进来?只见这个日本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包,似乎表情有些慌张,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列车员赶紧走了过来,试图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是那个日本女人似乎听不懂中国话,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日语,但是从她比划的手势和表情来看,她似乎找不到她的包厢了,她的车票显示她是在上一站刚刚上车的。
列车员看了看她的车票,她的包厢应该在另外一头,怎么会走到了这里?他试图带她往自己的包厢走去,可是这个日本女人看到列车员想拉他,变得很惊慌,大声的叫了起来,拼命用手指着这节包厢,好像意思是说她的包厢就在这里。列车员没办法和她解释清楚,就在拉扯之间,只见这个日本女人似乎脚下的木屐滑了一下,身体往手中拿包的那个男人身上靠了过去,拿包的男人赶紧抽出手扶住了她,就听见很轻的一句耳语:“配合我。”说完这个女人又惊慌的用日语叫嚷着,整个车厢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拿包的男人一愣,赶紧也站起了身,对着列车员说道:“这位女士是说她的包厢就在那里,我看你还是让她过去看一眼比较好,这样她也不会再闹了,反正我想那个包厢的客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先生,您能听懂日语?”列车员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这个日本女人不可理喻,可是她是日本人,能把她怎么样?
“能听懂一些,要不这样吧,我陪她过去看一下,让她死心?”拿包的男人征求着列车员的意见。
“那太谢谢先生了,”说着列车员就在前引路,拿包的男人对着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点点头,站起身,装作去洗手间的样子也朝包厢的方向走去。面对面坐在车厢尾部的两个人留在了座位上,一个盯着另一节车厢的门,一个注意着整个车厢其他人的动静。
这个日本女人还在不停的说着,包厢外正在说话的三个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有些不解的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这个日本女人,列车员正想向这三人解释这个女人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她的包厢时,就觉得后面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撞了一下,身体朝前扑了过去,刚好倒在了一个门卫身上,另外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拿包的男人已经掏出枪射中了他们的眉心,日本女人推开包厢门,先击中了正想掏枪射击的靠前的特务,随着他的倒地,日本女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移到了包厢的餐桌后,副站长好像刚刚从梦中惊醒,尖叫一声抱着头就往座位下躲。
车厢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列车员还没爬起,身下被压的人已经被上洗手间的人给解决了,车厢尾部的两个人也站了起来,掏出手枪,守在了车厢的门口,坐在车厢里的几个外围保护的汪伪特务这才反应过来,想站起来往包厢里冲,可惜晚了,车厢的两头都已经是军统的人,他们被夹击了。
包厢里还剩下一个特务,他也躲到了座椅后,朝日本女人开枪射击,时间不能耽搁,上海站很快就到了,车站上都是日军。日本女人脱下脚上木屐朝包厢的玻璃窗砸了过去,清脆的两声响让座位的特务分散了注意力,她快速的冲了过去,她和特务同时朝对方开了枪,特务的眉心中弹,而她的肩膀上也被打中了。可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中弹了,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副站长连开了四枪,将子弹全部打进了他的身体。
副站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就断了气。
车子已经开始减速了,准备进站了,那个女子在车厢里众人的惊慌中从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两边的稻田里。
李士群正坐在车里等着火车进站,他要在第一时间就见到这个投靠过来的副站长,他马上就要抓到大鱼了。
远处雪狼也躲在车里,注视着火车站的出站口,跃春让他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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