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川专栏middot浩然和他的亲人

浩然和他的次孙大海

梁秋川

.4与二孙子大海

一

年的金秋十月，正在京郊通县生活、写作的浩然得知他的次孙出生，高兴之余给次孙起了个乳名“大海”，没想到这个乳名竟成为他的正式名字一直沿用至今。浩然当时想着等长孙东山上学后，改名群山，寓意“群山大海是我之根，是我之志也！”这一年浩然49岁。

直到大海出生后的第三天下午，从通县赶回北京家中的浩然才第一次见到大海。

大海比他的堂兄东山显得皮肤略黑些，也略胖些，长得虎虎势势的，浩然一见到他就很喜欢。

看完孙子从城里回到通县的浩然，虽然继续进行着紧张的创作，但心里却始终牵挂着大海。几天后，突然大风降温，由于大海当时居住的房屋在楼房顶层最靠西侧的北屋，西北风一刮，全部都吹在了房屋的外墙上，似乎把薄薄的一层墙砖都给吹透了，即便是冬天的供暖季节到了，屋里也很凉，凉得恨不得都伸不出手来，寒冷刺骨，更何况还没有到供暖的时候。突然的降温，浩然不知大海是否能抵御住突如其来的寒冷。果然，几天后，浩然得知消息，大海患了感冒，又好像是鼻炎，心里极为不安。过了近一周后，得知大海的病仍未好，就更加不放心，但苦于创作正处在关键时刻，不能回去看望他，只可默默的忍受着思念之苦。等到大海满月的头一天，浩然顶着凛冽的寒风，特意从通县赶回北京城里，为大海过满月。

这以后，浩然从通县到北京来回奔波，有时是为了参加一些必须参加的活动，有时则是为了专门看一眼家里的孙子。回到北京的浩然，和孙子们一起玩耍，心里充满了快乐，享受着天伦之乐。

.4与二孙子大海

二

大海虽然长得壮壮实实，虎头虎脑的，可是小时候也常闹病，不是肺炎，就是感冒咳嗽，要不就是秋季腹泻。虽然闹病医院跑，但也是牵肠挂肚的，有时还需要放下写作留在家中看护他。年5月底正在故乡蓟县紧张进行创作的浩然，收到女儿春水的一封家信，在信中得知大海得了猩红热，正在家休息。这消息让浩然心神不安。到晚上时往北京的家里打个电话，得知病情已经好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由于家里人口多，显得居室狭小，而且人来人往客人很多，杂事缠身，根本就无法在家里进行创作，因此浩然几乎一年四季都要躲到京城外找地方写作。每当回到北京的家中，看到大海身体健健康康的没有闹病，浩然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的感觉，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海的生日，被浩然存储在了记忆中的最深处。无论社会活动多么杂乱，文学创作如何紧张，也不论身处何方，浩然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只要不在大海的身边，都会在这个日子里跟大海通个电话，或用信件的方式给他祝福。即便在外地写作、采访，有时也会安排好行程，尽可能在那天赶回北京陪他一起过生日，以便当面给他祝福。年，浩然来到自己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山东省昌乐县的高崖水库创作自传体长篇小说的第二部《活泉》。到大海生日的那天，由于不能赶回京城亲自给大海过生日，就特意写了一个“壮士不老青春心”的条幅寄赠其留念。可惜的是，不知哪个环节发生了问题，大海却没有收到这个条幅。于是，这幅浩然写给孙辈的唯一的一个条幅就如同石沉大海，不翼而飞了。

年6月1日

三

大海从小就长得憨憨厚厚的样子，跟他的堂兄东山有点区别，不如东山显得伶俐。浩然曾戏谑的说过，等这小哥俩都长大了，若是一起出去碰到打架，大海肯定会按照东山的指挥傻愣愣的冲在最前面，而东山则会躲在后面伺机而动。大海小的时候很爱和东山玩，有时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在后面，东山却不太爱和不会玩、也不懂得怎么玩的大海在一起；而大海则不愿意跟被他不屑地称为“大娃娃”的表妹绿谷玩。当然，这些情况发生在他们都很小的时候，等他们长大一些，就改变了这种状况。不仅喜欢在一起玩了，而且有时还会闹腾得鸡飞狗跳，甚至是“震天动地”的，让他们的爷爷、奶奶整天提心吊胆的不得安宁。当然，这样的闹腾有时也会让爷爷、奶奶觉得很热闹，很有一种节日的热闹气氛。

大海很淘气，小时候不论是在北京的家里，还是被他的爷爷接到身边，他除了睡觉外，一会儿都不能消停，搅得周围的人不能安心做事情，一时一刻都不能得到安宁，不仅闹的爷爷没有办法写作，甚至连报纸都没法正常看下去。

大海不仅淘气而且还很固执、任性，也就是有个倔脾气。从两件小事情上就可以说明这一点。一次，大海的叔叔秋川倒班在家休息，而大海因为生病也没有去幼儿园，于是秋川就陪着大海在家里玩耍。因大海的淘气，让秋川十分气恼，在被气得火冒三丈情况下，在大海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挨了打的大海哭了。大海的哭相与一般的小孩有所不同，他哭的时候一点声息也没有，从不大着嗓门哭嚎或是干打雷不下雨，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泪珠从两只大眼睛里一颗接一颗的无声无息的滚落下来，十分委屈的样子，让任何人看到都会感到心软和可怜。看到大海这个样子，秋川的心也软了，火气自然也就消了，开始考虑如何对自己刚才的粗暴进行补偿。于是秋川带着大海来到住家附近的百货商场，在玩具柜台前逐个的看起来。先是各种“枪械”，后是价格不菲、制作精美的航舰模型，这些都是大海平日最喜欢的玩具。可是大海对于叔叔是否想购买的询问，如同没有听到一样，丝毫也没有显示出喜欢的模样，既不点头说要，也不摇头说不要，就如同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转悠几圈后，秋川无奈的又抱着大海来到百货商场对面副食商店的糕点糖果柜台前。同在百货商场如出一辙，大海依然是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那天，秋川本是抱着无论大海要什么，花多少钱，都会给他买的心思，没想到在倔强而任性的大海面前碰了个软钉子，最后只得悻悻的抱着大海空着手回到家里。年，浩然第一次脑中风，在医院做了一个半月的治疗，待病情稳定后，就出院来到京郊密云县云水山庄，边疗养边修订《艳阳天》，为再版做准备。等三个孙辈的孩子放暑假，便陆续把他们都接到身边。一天，跟他父亲一样喜欢饲养小动物的大海在住的楼后草地上捉到一条花蛇，便把它藏到轿车的后备箱里，想着等走的时候带回家里饲养起来。他的爷爷发现了这件事情后，肯定不会让大海把蛇带回家，便劝大海把蛇放掉。大海当然不愿意这样做，但最后还是在他爷爷的软硬兼施下把蛇放掉了。对此，大海非常不满，从放掉蛇到晚上睡觉前跟所有的人都一直在赌气。

四

不知是小孩都长得快，还是唯独男孩长得快。每当隔段时间浩然再次见到大海时，都会觉得他又长大、长高了许多。

原定于年10月8日，不满3岁的大海就要被送到幼儿园全托，对于这个第一次离开亲人，住在陌生的幼儿园里的次孙，浩然认为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浩然“不敢想，心也似揪扯的一般疼！”等第二天从通县往家里打电话询问大海到幼儿园的情况时，才得知他因为扁桃体发炎，没有送幼儿园。大海是10月11日去的幼儿园，浩然在这天的日记中写到：

午间春水从学校归来，说给家里挂了电话，大海今日送幼儿园了……此时，他正睡在那陌生的地方，因为已经夜十点二十。入睡前，他一定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奶奶，也许想到我，他一定哭了……

有什么办法呢，人生就是战场呀！

大海去了幼儿园，浩然又算是添了一件无法割舍的心事。那时，浩然住在通县，虽然通县属于北京的近郊，但要从县城往北京城里打电话却不能直拨，而是需要挂长途。尽管打电话要步行很长时间到邮电局去，浩然依然不断往家里打电话询问大海的情况，得到大海入了幼儿园后还可以的答复，也就放心些。等大海第一次从幼儿园回家的日子，浩然特意从通县赶回北京城里的家看望他。看到从幼儿园归来的大海，感觉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些，但总的来说，比浩然想象的要好很多。浩然从通县回城里的时间，也基本上定在大海从幼儿园回家的日子。于是，在浩然那段时日的日记中便出现了如下的字句：“傍晚大海从幼儿园归来，胖了些，可是咳嗽还不好。”“大海发烧，总想睡。”“大海今早又回幼儿园。但愿他周末回来很健康。”“大海回来，比上次回家听话了。”“大海这次不愿回幼儿园。这是过去没有过的现象。”只要时间允许，浩然也会亲自到幼儿园接大海，以便能早一点见到他挂念着的次孙。

浩然思念着大海，即便是来到遥远的国外，大海也会出现在浩然的脑海中。年12月，浩然第一次跨出国门到日本参观访问。迎接宴会后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在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与大海有关的想法：北京这会儿是晚上十点，不知大海睡了吗？想没想自己这个远在异国他乡的爷爷？

大海生病不能去幼儿园的时候，浩然有时也会自愿留在家中看护着他。相处的时间多了，了解自然也就多了，心里也就越发喜欢大海。许多大海的“趣事”和独有的特性便聚集在浩然的头脑中，聚集的结果就是从无形变为了有形，从生活中一件件自家的琐事，变成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文章。年3月1日的早晨，父亲以大海的一些事为素材，草拟了一篇儿童小说《小虫子、怪玩具和大海》，在小说中把大海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特点和习性淋漓尽致、活灵活现的反映出来，呈现给全国的少年儿童读者。

年5月1日与大海在通州家中

五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作为父亲，作为爷爷又何尝不是呢。年10月的一天晚上，浩然从通县往京城的家里打电话，得知大海将在半个月后随他的母亲到广州探亲。打完电话往回走的浩然心里思量，得赶快抓个星期日回去看看小孙子。到了周六的时候，浩然回到北京的家里，看到了大海，可惜大海又害了感冒，这让浩然有些担心，担忧他因为远行而致使病情加重。等到大海临走的那天，不知大海的感冒好了没有的浩然又特意到邮电局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同他说了几句话。打完电话，浩然独自一人往回走的路上，心里一直想着大海，在心里默默祝大海能一路平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从广州回来。大海在广州的那段不短的日子里，浩然从心里一直挂念着他，直到他从广州回到北京，浩然特意从通县提前赶回家中等待着，当看到他不仅安全的回来，而且很健康，一颗心才算放下。

年7月25日李旗庄与大海

六

“隔辈亲”，是一句在民间流传时间久远的俗话，浩然也是如此，也同样不能脱俗。他喜爱着他的长孙东山，也同样喜爱着他的次孙大海，尽管不能像当初对待自己的子女那样经常抽时间带他们到公园、野地里玩耍，但心里也时刻牵挂着他们，也会利用一些机会带他们出去“游玩”。

大海的父母都是上班族，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上了小学，放假的时候，大海的去向就成了问题，他总不能老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一起去单位上班。每当到了这样的时候，浩然就会主动把在假期里看护大海的任务接下来，把他接到自己的身边，尽管这样做很耽误自己的创作，甚至是根本无法进行创作。

当然，接到身旁的不仅仅是大海，长孙东山和外孙女绿谷也往往会被接来。浩然把孙辈们都接来，一方面是为了解除子女们的后顾之忧，把这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当成一种责任来承担；一方面也确实喜欢看着孙辈们能整天环绕在自己的身边，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玩耍，享受天伦之乐。孩子是天生爱玩的，两三个这样的孩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起在屋子里闹腾，乱哄哄的没有一刻的安静，几乎把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奶奶杨朴桥给闹得旧病复发，其乱的程度可想而知，闹得浩然自然也是无法写作和工作的。等到假期结束，孙辈们或被自己的父母接走，或被送回家后，小院和屋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也终于有了可以坐下来写点东西的环境时，浩然的心里却感到空空荡荡，一种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也就更不能安下心来写作了。

大海在放假的时候多次与他的爷爷外出“旅游”。他曾沿着爷爷童年时期的生活轨迹去过唐山的滦南、水峪、榛子镇、古冶和赵各庄。在这些留下浩然童年记忆的地方，只剩下北山和矸子山还在，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见千篇一律的楼房成群成片的替换了原有的各种建筑，哪里还见得到一点旧时的风貌，浩然的心里感慨万千。带着儿孙们重访故地，浩然的心情与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的儿孙们自然是不同的，同来的大海和东山仅是有一点点的新鲜感而已，不会如他们的爷爷那样感慨的，对于他们而言，这毕竟是一块生疏的土地。

年4月大海与女儿阡陌在爷爷的墓地

大海也曾和爷爷回到过祖籍所在地宝坻和青少年时期的成长地蓟县，当然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爷爷开始树立起革命理想的地方——河北省的三河。大海还随爷爷一同去过天津，河北的乐亭、黄金海岸、山海关长城，京郊的顺义焦庄户，门头沟的戒台寺、潭柘寺，平谷的湖洞水、大峡谷水库、金海湖，密云的游乐场、黑龙潭、密云水库等地。

大海每次随爷爷外出都能玩得很快活很开心。但是，逐渐长大了的大海依然很淘气，有时还会让浩然担忧或生气。有一次，浩然将上了小学的大海带到自己挂职的河北省三河县的段甲岭镇政府小住一段时间。一日，浩然正在屋里写作，忽听院子里传来大海大呼救命的喊声，浩然不知大海出了什么事，赶紧扔下笔跑出屋子。只见院内的一个大花池子里，大海正在拼命沿着池子边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喊叫，头上一群马蜂在追逐着他。原来大海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玩耍，见空着的花池子里的一个角落有个马蜂窝，便好奇地跳下去奔向那里。到了马蜂窝边上，大海好奇地拨弄几下，等里面飞出成群的马蜂后，才发觉不对。由于池沿较高，而还是小学生的大海身材显得矮小，不可能一下子就爬上来，只得顺着池沿狂奔并大声呼喊救命，直到爷爷把他从池子里“救”上来。虽然大海只是受了一点马蜂的蜇伤，但还是把浩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年8月，大海跟他爷爷、大爷红野和堂兄东山一起去乐亭的海边。一下车，东山和大海就向海里扑去，奔跑中的大海把两只鞋都陷入到海水下的泥沙里，见此状，浩然发了火，大海依然是自顾自的在海水里傻玩，哪里还管爷爷是否在朝他喊叫、是否生了气。年8月，浩然带大海到京郊延庆县参加县文联成立大会。等到了延庆后，浩然听当地人说此地正闹“地震”，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当然，浩然的紧张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害怕大海受到伤害。

就这样，大海在他爷爷的挂念、担忧和呵护下，逐渐的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年，当23岁的大海“力排众议”，固执的辞去稳定的工作，而只身一人赴云南独自闯荡时，他的爷爷医院而不知道此事。如若不然，不知又要为大海操多大心，担多少忧。

.1.5初稿于北京

.3.26二稿于北京

.8.31修订于泃河湾

《赤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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